=嘉禾。 想看什么松花发提问箱,都会写。头像wb@临北yx

【宫双子】万华镜[软科幻paro]

  • 本篇的框架借鉴了《奇点遗民》的奇点宇宙设定,其中“上传”概念,人类意识数据中心等概念取自《迦太基玫瑰》;

  • “龙”并非文学作品中的幻想生物形象,而是用于概括无法描摹的智慧生命的一个称呼,无原型;

  • 第一人称预警ooc,无需较真,情感将尽未尽。

 

 <万华镜>

文/嘉禾望岗


我将精盐在掌心抹匀,深吸了一口气,拌制好的醋饭放在了掌心,排列好枪鱼腹肉,再把它们逐渐定型为一个又一个弧度圆润的扁平三棱柱。人类的食物总是让人着迷。

“治,”宫侑拖着调子喊我,“午饭午饭。”

我为他做了两桶饭团,还有一只盐焗羚羊,带着路上吃。装饭团的盒子是新型智能硅晶容器,人类新做出来的玩意,装有调节温湿度的芯片。

“不要在飞行的时候吃,”我没忍住,“好恶心。”

果不其然他给了我一拳,我接住拳头狠狠打了回去,他开始笑,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挖苦我的笑话,在威利斯顿皇家学院五年的进修没有把他培养成一个时刻保持浅笑的绅士:“我突然觉得你可以把店开去人类的空间补给站,搞点龙尾巴肉味儿的饭团。”[1]

“在你过去之前他们一直以为我们吃人,吃其他外星人。”

“我的意思是……”

“让我多去人类聚居地,是吗?”

我的兄弟不说话了,他这副模样也让我哈哈大笑,威利斯顿皇家学院该倒闭。

“不是没有兴趣,但是会把自己上传的胆小鬼们,没有被研究的优先级,他们也不是食物。”

宫侑懒得和我争论,这一点是人类改变了他。我能想象他在飞到宇宙列车站候车的时候,一边津津有味地吃饭团,一边分给好奇围上来的雌性们,与她们合影,收获一些警惕或者嘲讽,更多的是对宫侑拟态的人形相貌和年龄的好奇和赞赏。人类是视觉动物,会被相貌优越的同类打动,会从被认同中汲取到满足感。所以宫侑像日向一样夸张地趁机散布谣言说,我有个很喜欢人类文化的同胞兄弟,正在研究食物能量神经学。这些饭团都是他做的,如果研究足够成功,以后他会来空间站开店,现在还可以预购哦。

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菜谱和订单从古人类聚居地,还有神经网络站纷至沓来。

 

如果我要说宫侑有多么该死,那硬要说的话,我也是一样。我们被称之为童年的时光在漂泊中度过,无人教导过狩猎以及缝补,记忆中只有凑合和互殴、和好。那会古人类的人口还在大爆炸的状态,我和侑同时在某个举办了夏日祭的夜晚,在某棵树上变成了人,就像拟态,透明的鳞甲护住喉口及下身,遥远处的人声鼎沸,烟花在我们的头顶绽放。

“人类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我听见我的兄弟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但我早该想到,往后他的跃跃欲试比我要炽热太多。

 

明信片和皱巴巴的剪报贴在一起,不知道从哪个仍在发展纸制品的星球上弄来的,白底黑字写着《警惕宇宙男巫!疑为失落的龙族?被诱拐者下落不明》。

【你可以通过卖饭团建立世界美食地图,然后用掉下来的鳞片交换一些原始食材数据,这样就不用大费心机地诱骗人类来到你的厨房在菜刀的逼迫下尝试你的新品了!“宇宙男巫”实在是太搞笑了!】

他又在挖苦我吗?我将剪报折叠好放进抽屉。

现在,没有将自己上传到机器的人类叫古人类,上传了自己的意识、肉体湮灭的自诩为新人类,愿意“品尝”食物的人越来越少了。

这张聒噪的明信片背后是一张克莱因瓶的多维照片。作为一个“空间”而言,它永远立面永无内外之分,侑在画面外给了它一束光把它一整个照亮,向无限远的地方又逐渐过渡到黑暗,平滑的表面存在着某种虚无的复古感。参差不齐的分形效果……怎么说,挺好玩的,我盯着看了起码十分钟,然后意识到侑至少能盯着它十小时。

人类的寿命太短暂了。几乎是眨眼的时间,我的“网购”(实际上是通过冰岛那个庞大神经网络数据中心通过侑的口令传输了订单数据)老顾客们,一部分变成了下一批顾客口中的“以前爷爷奶奶”开场白,另一部分则是上传了自己和我成为网友。我无法给死人做饭团,但是对这些新人类,只需要把以前的量子传输调整为数据传输上传人类神经网络即可。

我想象自己每去到一个地方收集食材,就给侑传一个饭团,在他去某地的必经之路上。然后我又想起他没有什么必经之路,就像我一样,于是我把做好的银梭鱼饭团自己吃掉了,鱼是在麦哲伦星系的暗物质涡里抓到的。

 

穿越虫洞的时候我看到了一艘被无序吸附在指引轴上的穿梭飞船,于是我将它拿了下来放在太阳系的某颗行星上——我正准备去地球。但我突然发现驾驶舱中白骨化的是两个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人类,他们维持着某种体面,在对我而言的两分钟里就这样度过了两百年。

我又拿起了那艘飞船,放回到地球随便的哪个没有水的土地上,分解者们会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城市的废墟逐渐蒙上风化的阴翳,雨水渗入墙壁和地基的缝隙,经过冻结和融化,扩大了裂痕,直到大厦倾倒,稳固的那些,结构变黑,玻璃窗破损殆尽。我站在空中,那些高耸的建筑就像洞开的巨人之眸,鸟类占据了上游,猿类占据中游,其他占据大地。柏油路面皲裂,两旁的植物探了进来缓慢侵蚀着“文明”,太平洋沿岸暖流舔舐过的每个河口岛屿都密布树林,部分海岸线上布满湿地与红树。

我和侑作为人类“出现”的那片土地还没有沉入海底。人类的形态比较轻盈,我在某个神社的鸟居上站了一会,突然久违地想起了他,在蛋里就被迫承诺和我平分生命的那个独立个体,翼展数据比我短0.2米的兄弟,在一千年前我们从未离开过彼此,一千年后我们天各一方。

那也是他自找的。

我们曾经在以前被称作神户的地方生活,牛肉很好吃,洋果子很好吃,有马温泉的温泉蛋很好吃,现在它们只作为被收集复制到的珍贵原生数据,储存在我的神经中枢,可以随时复制出可以调味搭配的数据模型,满足订单中的回忆或者想象。

新人类在依据记忆拼凑神经网络的食物模型,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回馈、共鸣修改所谓“食物”的细节,贩售给怀旧的网络幽灵们。我们千百年前有先见之明地混在人类中将食物原型复制、储存过,在这一点上,龙占据全然的上风。

我第三次前往地球时确认了一遍,现在这个星球上大概已经没有显像仪了,也许全部的智慧生命都已经将自己上传完毕,正如侑所预测的那样,人类在追求与我们理解有所不同的“永恒”。数据中心有无数个世界等着他们去探索,虽然没有住在白洞缘侧的龙族可以研究,但每个人都可以创造一个世界。

侑的上一张明信片,是在冰原上的一个巨大黑色方块——已经挪动去NGC4552星系的数据中心,2000亿人类意识在其中高速流动,喷射的冷粒子给层层排布的高温硅和碳降温,旁边还散落着一些数据能源工厂、数据垃圾处理中转站之类的建筑物,像一个巨大的集装箱。

【看起来就像个监牢,人类真的会在这里面得到幸福吗?】

确实如此。我又看了一眼那个方块,寿命短暂的种族总是会加快自己的思维速度,以让迭代变得更加有价值。让子孙从令人厌倦的肉体中逃离,只坚信遥远的宇宙开始的新的征程,仿佛质朴而又悠游地活着,也未必不是一种大智慧。“进食”是一种本我的需求,无论吃下去的是热乎乎的食物,还是被润色过的数据垃圾,它们都有重大的存在意义。侑逐渐接受了我的观点,即使这不符合他的幸福法则。

【“宇宙男巫”现在是最受追捧的食物数据收集师咯!】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侑比我的饭团跨越的路途还要遥远。

 

我转化巧克力数据陷入了瓶颈。

这个特殊的订单是一个地球上的古人类下的,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显然对方得到了几代前的长辈“教诲”把龙族做的食物当做传家宝,但又有了自己的创新——比如非要备注想要一块小巧克力。

巧克力,经由可可豆烘焙、压碎、调配与研磨、精炼、去酸,最后回火铸型的一种伟大的食物,我鲜少品尝,因为北信介——一位归隐龙岛的前辈,我的大米供货商,他不种植可可树。

这些年我都致力于将各种食物的思维反馈,转码成真实的、肉体或者虚无都应当享用到的数据形式,已经灭绝的、还存有样本的,这类收集工作令龙乐此不疲。

这些数据非常珍贵——曾经生而为人的网络幽灵无论多少次调动记忆,做出来的东西都与真实的食物味道有所出入,很有趣,我也想研究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质变,但我需要更多的人类样本。而侑则致力于研究人类转码后的思维表达,不局限于食物。

鉴于所有的网络幽灵都能够通过古老的图灵测试,我猜测他最终想要论证的是,人类被上传至机器的灵魂是不是自动核算成了人工智能的一部分,还是仅仅是为意识进行的一次硬件升级?还是这个人本身变成了纯粹的算法——机械模拟自由意志?

食物随处可见,人则不然。可可碱中的硬脂酸盐借由口中的热量融化,令人迷醉的咖啡因和苯乙胺催生出快意,复杂的生物碱得以释放到味蕾,这是一种难以描摹的,让灵魂战栗的过程。

富有层次感的食物不是没有传输过,像是咖喱、芥末青豆或者刺身,它们都有相当细腻而独特的口感,抽丝剥茧而言,是解码大脑是如何将这些感受表达出来的。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及我们与人类的绝对差异。

龙族生活的白洞,受超密态物质喷射影响,引力场将尘埃、气体和辐射吸引到边界形成加速度,从而与从白洞内高速向外喷射的物质微粒相碰撞,产生巨大的能量辐射,继而坍缩为黑洞雏形。龙蛋诞生于雏形的“台风眼”,我们本不具有生物特性,但由于辐射使得尘埃与气体的冷凝快速被能量合成大量氨基酸,龙蛋被宇宙赋予了“生命”。

我和宫侑是宇宙诞生以来绝无仅有的双生子,氨基酸的表达式每款意外重复了一遍,所有的意外叠加起来,奇迹发生了。

超高态的爆炸不断与被吸引而来的宇宙尘埃堆积成一片陆地,每一位结束长途旅行的龙都会回来,在上面小憩片刻,如果对某片星系或者某颗星球情有独钟,便不会再回来,直到细胞无限迭代的不死之躯随着宇宙意志灰飞烟灭。

我们全然理解自己的身体构造,理解宇宙,大脑也不需要利用反向工程就可以将某区域的思维剥开,经由旅行习得了礼义廉耻烧杀抢掠等文明副产品,故而混沌的宇宙生命由庞大的高维度存在,转为三维人形体。

所以我们也被称作“神”。

也许上传了自己的新人类是想往我们的存在靠拢,但又不尽然。他们观察我们,研究我们留下的痕迹,甚至某些学派狂热地崇拜我们。在我看来,人类这个种族确实十分有魅力,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自我了解的过程,然后寻求突破。

侑去往他们的身边,一定存有“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的恶作剧心理吧。

走了一会神,我发现不小心把递进式思维版式归纳进了那团巧克力雏形的外层数据结构中,它凝固了,看来甜味剂不是能够决定幸福的唯一密码,被真实回忆掀起的波澜才是。

哦,原来是这样。我拿起了那一小块充满意外的作品,侑,你这个混蛋。

我拿出各种奇怪的鱼类做成的饭团,前往地球,假装在鸟居上落脚的前一秒才发现树下打瞌睡的宫侑,一张明信片盖在他的脸上,简单的引力吸附小技巧为他挡住了恒星的光芒和热量。

照片是四维的,一片龙鳞被放在雪白的操作台上,网络幽灵操纵他们技术极限的器械,一把高维量子刀悬在上空,似乎是在试图剖开它。我看到了鳞片根部渗出的尘埃碎屑,它们像晶粉一样,让人双目刺痛。

正面只写了一行字“好久不见,治。”

“这就是你希望我亲自来给你送饭的理由吗?”我声音中的失望无法掩饰,即使我早有预感,这总会发生。

侑闭着眼睛,对我伸出手,我们已经很久没这么做了,但是语言非常局限,我们大脑中的信息交互天赋已经默契地沉寂了许久,我握住了他的手。

手部的膜组织间形成了一条通道,几乎完全相同的DNA链条被唤醒,剧烈的精神刺激让我也跪倒在地。随着能量交换递进,正如我们第一次彼此复制再表达的过程,蛇形的蛋白质展开缠绕,侑所有的经历、所有的情绪,那些灵光一闪和冥思被完整复制,没有经过转译,也没有通过媒介交换,我和侑金棕色的视线对上了。

大脑中的一部分强行控制住了情感交互带来的共鸣牵制,即使我身体的其他部分都在叫嚣着再深入他的意识——我觉得这些都不是他将灵魂的一部分赠予人类研究的理由,还少了什么。

我抬手塞了一个银梭鱼饭团进他嘴里,他又闭上眼睛,全身骤现的鳞甲都闪着微光。

我思索着问,你是不是爱上了一个特定的人类?

他像被踩到尾巴的小动物一样在精神通道中掀起狂潮,愤怒直白地传达到了我的精神深处,要不是因为我们正处于共感状态,他估计想把我的鳞片也扯下来。

我忽略了什么吗?我仔细检查了我们内部共通口。我早就习惯侑了,他一往无前的背影,他以人类姿态对饭团大快朵颐的鼓起的脸颊,他兴味盎然地看着人类庸碌,形成了我大脑中的树突和轴突的组成部分之一,就像他偏执地想要吃食物。我们不笃信命运,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命运,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的疑惑同样也传达到了侑的精神中,他回答我:是界限。

治会因为食物的冥顽不化而愈挫愈勇吗?

不,冥顽不化是智慧生物的特权。

我在追求的目标,是我们出生就拥有的东西。侑的思维泛起涟漪,这在满怀热爱与激情的他那,是少有的情绪波动,我因此受感染而悲伤。他又继续将他思绪的洪潮一股脑地朝我脑子里灌,说,人类缺乏某个奇点,一个界限,我想要看到更多,就要越过它,不,必须跨过它,我们才能再一次看到爆发式的创造盛宴。

你分明已经陷入结果导向的误区了。我叹了口气,干脆把那桶饭团放在他手边,看他一边向我传递思考,一边无意识地往嘴里塞。我说,给他们一些时间。他们既然能够舍弃命运赋予的肉体,放弃从天赐的大脑活动中寻找宇宙真谛,而是选择了计算机辅助自己的捷径去认知自己,那么最终会返璞归真,就像食物一样。

原汤化原食?

我们大笑着吻在一起,为这份幽默感和这份能够理解幽默感的情绪。亲吻这个概念是人类给的,实际上对我们而言只是一种更亲密的联通方式,侑精神中绚烂的世界与激昂的情绪如同不止息的浪潮般紧紧裹缚住我,前几天我刚研究出了中国侗族牛瘪酸汤的构成及其衍伸菜谱,我猜他现在一定觉得吃得很饱又被恶心得想弄死我。

我们总是在重复这个彼此嫌弃的过程,但今天我用力抱紧了宇宙恩赐的孤独绝缘体,因为我有一种预感,当他对那个,仿佛得到宇宙特赦的好氧智慧种族产生与我不同的、浓烈的兴趣的时候,我就有一种预感。

我最终挣扎着说,你要知道,食物其实对现在的任何一方,都毫无实际意义。

我们不是神。他一锤定音,我们的手指分开了。

巧克力融化了。

 

尽管人类拥有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一切计算处理能力和超密神经网络中无边际的储存空间,足以创世,例如挑一些六维折叠的树状卷曲空间设计,搭配四维的时空特性方便出行,思维在群星中飘荡,他们却无法创生。这属于技术难关?还是传承难关?

宫侑是不是想成为人类的亚当。我几乎要笑了,他凭什么一边否认“神”,一边狂妄地想成为神,这,实在是。

最后一张明信片,是我在NGC4552星系的数据中心遗址中找到的。是一张侑与一众捏出样貌的电子新人类的合影,他脸上的笑容熠熠生辉,他对人类近乎狂热的爱意贯彻始终。

人类还没有到达能够上载宇宙的高度,在侑的生命模型上载运行的第三秒,整个运算系统全面崩溃,没有氧气的星球表面无声地发出爆裂声,硬件寸寸皲裂变成宇宙尘埃。

像是我穿越了不幸遇难者的飞船所在的虫洞,他们经历了主观上的永恒,或许在这两秒里,侑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我们的信息交互天赋仍然是一片死寂,并且灵魂中再无另一半的回音。

 

 

我翻过明信片的另一面,侑说,警告你不要在我重生时心有歹念。

我拨弄了一下饭桶里一片不落的鳞甲,它们正在缓缓释放电子信号和辐射,逼迫我无法自控地回应。这个缓慢苏生的过程也许需要下一个智慧生命元年,宫侑被我丢进威利斯顿皇家学院学习,会有新的课题,而我一定还要再给他擦屁股,直到宇宙终结。

 

 

[1] 捏他了某个漫画作品;

[2] 可以自由理解创世神或灭世神,万华镜是万花筒,同时也是万華鏡(まんげきょう)一种重瓣绣球的商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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